李强: 铁合金产业无法暂缓减产升级的脚步

2016年的钟声即将敲响，2015年的脚步即将远去。盘点2015年的铁合金产业，降价、减产是两个关键词，年初预测的升级、整合由于市场价格出现绵延不绝的无底线暴跌而似乎暂缓了脚步，反而被不计成本的维持坚守占据了行业头条。根据国家统计局的数据，1-11月，全国有铁合金生产的28个省、区、市总共生产了3355.1万吨，比下2014年同期3455.2万吨降2.6%。对比前11个月全国粗钢产量7.38亿吨的降幅2.2%，国产铁合金的市场供给已经出现缺口，却似乎仍然难以止住铁合金价格的下跌探底之路。

一、粗钢产销下降已成共识。笔者曾在2011年春季及此后的多次铁合金会议上阐述2011春节期间的研究预测，中国的粗钢年产量将在2011年接近峰值8亿吨左右。5000万吨、钢铁价格断崖下跌等后续新闻报道已经大体证实预判不虚，一哄而上导致高达近12亿吨的粗钢产能必然经历惨烈的去产能过程。冶金工业规划研究院在2015年12月7日发布预测，根据2014年国家统计局公布的粗钢产量8.23亿吨为基准，2015年我国粗钢产量同比下降2.1%至8.06亿吨，2016年再降至7.81亿吨。2015年我国钢材实际消费量6.68亿吨，同比下降4.8%，2016年将再下降至6.48亿吨。该预测还显示，2030年我国钢材消费量将不会超过5亿吨。

这两年的我国钢材出口一路高歌猛进，既有含硼、含铬等税制编码漏洞等因素的强力推动，也有国内需求停滞乃至剧烈下滑导致销售价格雪崩形成的比较优势显现。中国钢材出口告诉增长的同时，引起国外反倾销调查等贸易壁垒明显增多，几乎阻断了继续增长的出口之路。尽管2015年1-11月出口钢材10174万吨，同比增长21.7%，由于全球经济低迷以及国外针对中国钢材的反倾销增多，11月出口量961万吨已经同比下降1.1%。商务部12月23日发布声明称，决定对从中国进口的耐蚀钢征收高达256%的。

带动全球钢铁产业增长10多年的中国钢铁产业在2015年出现了历史性大转折，粗钢产销量开始了明显的回落下降，由此影响全球粗钢产量也出现了同步趋弱的大转向，11月份的全球钢厂产能利用率环比10月下降1.4%至66.9%，远低于70%的行业健康底线。2015年11-11月全球65个主要产钢国家和地区的粗钢总产量14.7亿吨，同比下降2.8%。其中11月份的粗钢产量1.27亿吨，同比下降4.7%。11月份扣除中国6332万吨后的全球粗钢产量只有6351万吨，同比下降6.4%。欧盟28国和北美的11月粗钢产量分别下降7.5%和13.7%。被广泛寄予厚望的印度前11月粗钢产量8209万吨，同比增速仅2.8%，其中11月714万吨与2014年同期715.7万吨大体持平。

二、不锈钢产销增速明显下降。影响不锈钢价格涨跌的LME镍价从2015年1月8日15550美元的年内高点一路狂跌至11月23日盘中低点8145美元，严重打击了镍产业链的市场信心，不锈钢价格应声下降超过1/3。宝钢304冷卷价格从年初的17600元/吨下降到12月份10500元/吨左右，价格下降幅度近7成，远远超过当期镍价的降幅。价格不断走跌，迫使不锈钢贸易商改变传统的库存购销方式转向新型的代理加工销售模式，逼迫不锈钢制品厂一再压缩原料库存改为即买即用，彻底摧毁了贸易流通和制品生产等下游环节应有的储备调节功能。不锈钢冶炼企业不得不直接面对终端市场的新格局，严重影响了不锈钢冶炼的习惯生产安排与便利营销回款，反向制约了不锈钢冶炼环节的规模扩展与生产节奏，200系不锈钢冶炼企业集体发出了减产声明。

据中国金属材料流通协会不锈钢分会的统计，2015年1-9月，我国不锈钢粗钢产量1726万吨，同比增长6.5%，比2014同期17.4%的增速下降了2/3，也比2014全年14.3%的增速下降一半还多，从此结束了我国不锈钢产业保持10多年的双位数增长进程。与此同时，在国外此起彼伏的反倾销强力阻挡下，不锈钢出口也出现了明显下降。2014年前三季度的不锈钢出口增速还高达52.8%，2015年前三季度的不锈钢出口量就戏剧性地出现降幅超过9%。今年前三季度出口不锈钢269.4万吨，比2014年同期296.13万吨下降26.73万吨。

三、 铁合金区域优势分化显著。前11个月28个生产铁合金的省区市中，内蒙古、宁夏、广西、青海、重庆、湖北的铁合金产量分别出现了55.4万吨、54.8万吨、47.4万吨、2.4万吨、2.3万吨和1.8万吨的同比增长。内蒙古1-11月铁合金产量上升到548.8万吨，广西1-11月铁合金产量回升到481.9万吨，排名第一、第二位的两个自治区的铁合金产量1030.7万吨几乎占全国3355.1万吨总产量的1/3。同期减产量最大的五个省是湖南-47.9万吨、云南-45.4万吨、山东-38.3万吨、河南-31.4万吨、甘肃-20.1万吨，总计减产183.1万吨。与增产的前五个省区市供给161.8万吨相比，出现了21.3万吨的大缺口。若再观察四川-13.2万吨、贵州-11.6万吨、山西-10万吨、辽宁-8.1万吨、新疆-7.1万吨等其它12个省区市的大量减产，全国性减产力度增大的态势更加明显。

铁合金产业是典型的高载能行业，耗电成本是关键成本，电价差别是决定企业生存发展的主要因素之一。在煤炭价格不断暴跌以及供需形势逆转的新形势下，垄断性电价无视大众呼声和实业艰难，并未如同当年上涨那样随着成本下降而进行及时下调。对比分析6个增产省区市与12个减产省区市的诸多要素差异，区域性电价差别是决定各地铁合金产量增减的关键差异。由于各地的经济发展水平不同，各地的经济政策取向必然有别，各地方政府的重视程度与支持力度决定了对电价等政策的调整力度。

内蒙古、宁夏等2010年以后快速发展壮大的铁合金产区，不仅对当地发展工业起到了一定的支撑作用，而且有效消化了当地富余的电力、煤焦等优势资源。在环保意识不断增强的新形势下后续建设的大型铁合金企业，不仅设备技术先进，环保设施配套齐备，而且减少了后续生产经营中遇到的环保压力，良好的比较优势推动铁合金产量一直保持高速增长态势。山东、辽宁等地区的传统铁合金产业由于没有全面及时地更新设备，长期缺乏环保投入，在电价等比较优势缺乏的情况下，环保风暴的巨大压力又骤然而至，减产乃至停产成为了2015年不得已的选择。

四川、云南、贵州等电力丰富地区由于政策调整缓慢，并没有享受到多少应有的水电资源优势，反而被超长距离的物流短板所拖累。新疆远离内地钢铁主产区，也几乎没有出口的可能性，铁合金生产基本与本地区的钢铁产量同呼吸、共命运。新疆钢铁产业在2015年遭遇了大幅下降的惨烈洗牌，1-10月的粗钢产量6795万吨，同比下降34%，1-11月的铁合金产量应声下降7.1万吨。与新疆相反，宝钢湛江、武钢防城等项目的投产达产强劲拉动了广西地区的铁合金产量出现明显回升，彻底扭转了丢失广大北方铁合金市场后的产量不断萎缩局面。

四、进口剧增冲击国内市场。中国缺少铬、镍资源，锰矿品位低，硅石、钼矿等资源丰富，在僵化的限制铁合金出口政策制约下，自有优势资源的硅铁、钼铁等铁合金产品出口长期受阻，1-10月硅铁出口仅21.9万吨，1-11月钼铁出口仅730吨。国外优质锰矿在2014年涌入1621万吨几乎完全摧毁了国产锰矿维持开采的生存条件，稀缺资源的铬铁、镍铁以及铬矿、镍矿等铁合金以及铁合金矿的进口量猛增，尤其是铬铁、镍铁的进口大幅增长严重冲击了国产铁合金的增长基础。

2015年1-11月进口铬铁238.6万吨，比2014年同期182.8万吨增加55.8万吨，比2013年同期160.8万吨增加77.8万吨，增幅分别高达30.5%和48.5%。从而导致了铬矿进口出现增长停滞的苗头，2015年前11个月进口铬矿962.3万吨，虽然比2014年同期866.5万吨增加95.8万吨，却比2013年同期1107.8万吨减少145.5万吨。

2015年1-11月进口镍铁62.6万吨，比2014年同期25.5万吨增加37.1万吨，更比2013年同期16.6万吨增加46万吨，增幅分别达到眩目的145.5%和277.1%。镍铁进口高歌猛进的同时，镍矿进口量出现了断崖式下跌。前11个月进口镍矿3354.5万吨，比2014年同期4532.2万吨减少1177.7万吨，更比2013年同期镍矿6484.6万吨减少3130.1万吨，33.5%和93.3%的降幅直接导致了一大半的镍铁生产企业关门。

在铬铁、镍铁进口猛增以及硅铁出口再降、硅锰无法出口的逆向推动下，尽管国产铁合金产量出现明显下降，国内铁合金市场的供应量却反而继续保持增长。2015年1-11月进口铁合金318.6万吨，比2014年同期224.3万吨增加42%。今年前11个月出口铁合金98.7万吨，比去年同期122.6下降24%。导致2015年前11个月的国内市场铁合金供应量增长到3575万吨，比2014年同期3557万吨增加18.1万吨。

五、铁合金价格跌破成本底线。进口冲击推动铁合金市场供应量增长与钢铁产销下降影响铁合金需求量下降的夹击下，铁合金以及铁合金矿的价格均被动继续单边下跌，大部分品种的销售都创出了近10年来的新低，几乎所有品种的市场价格都跌破了成本线。太钢集团的高碳铬铁价格从年初的6200元/50基吨下降到5420元，降幅超过10%，不足2011年3月9400元的58%。河北钢铁的75B硅铁价格从去年末的5850元/吨下跌到4250元，跌幅超过27%，仅为2011年11月8600元的49%左右。河北钢铁的硅锰合金价格从2014年底的6260元/吨下降到4100元，降幅高达35%，只相当于2011年10月9650元的近五年最高点的42%。钼铁价格连续暴跌至5万元/吨，钒铁价格一再跌破4万元/吨，高镍铁价格一路狂跌在720元/Ni，金属镁价格震荡下跌至11500元/吨，金属硅单边下降至9000元/吨。

在铁合金价格暴跌的倒逼下，铁合金矿开采的处境更加艰难。45%国产钼精矿的价格跌去了一多半，跌至700元/吨度附近。42块土耳其铬矿从2010年春季的450美元/DMT下跌至2015年末的165美元左右，五年间跌去了2/3。南非半碳酸锰矿从2010年中的7.7美元/DMTU下跌到2015年末的2美元左右，五年间跌去了近3/4。印度尼西亚禁止镍矿出口并未扭转镍矿价格接近开采成本线的尴尬局面，2015年末的菲律宾1.8红土镍矿只有2014年中高点的近1/4。

在似乎跌无底线的价格倒逼下，无论铁合金冶炼厂家或者贸易流通商家都大幅减缓了采购节奏，不少矿山已经采取了减产或停采的举措。土耳其铬矿开采量及出口量均大幅下降，中国1-11月进口土耳其铬矿96.1万吨，同比2014年123万吨下降22%，比2013年同期175.6万吨下降45%。BHP剥离了锰、镍等资产成立了新公司South32，南非UMK宣布从2015年12月开始减产锰矿装货量一半。中国的国产锰矿由于品位低、税费高以及区域封闭等诸多限制从2013年开始就被迫启动了减产或关停的节奏。低至700元/吨的45%钼精矿价格彻底扭转了钼矿产量的单边增长态势，2015年1-10月的钼精矿产量24.6万吨，同比仅增长2.14%，其中10月份产量25874.1吨已经没有增长，预计11月的产量将会出现历史性再度下降。

六、减产升级无法暂缓脚步。中国铁合金市场是一个对外全面开放对内限制禁锢的单向融入世界的奇特格局，国产铁合金只能在国内市场与进口产品比较高低，无法在全球市场与海外产品一决雌雄。单向开放的我国铁合金产业在钢铁产业趋势逆转的新形势下，进口铁合金一再攀升，国产铁合金顽强生产，导致了如火如荼的价格混战。持续多年的中国铁合金市场价格战在2015年尤为惨烈，几乎所有铁合金企业乃至海外矿石开采商都出现了无法继续承受的巨额亏损，甚至已经波及到国外铁合金生产以及矿石开采双双被迫切实减产。的简单价格战不仅已经了不少缺乏比较优势的中外企业，而且正在伤及到铁合金产业链自身维持发展的基础。

长期亏损的企业没有持续能力，长期亏损的行业削弱创新动力。中国铁合金产业遇到了钢铁产业一样的难题，没有新意的简单减产或停产意味着彻底退出，没有创新的顽强生产或增产意味着后继无力。对于不少财务状况相对健康、设备技术相对先进、人员团队比较精干的铁合金企业，在当前还暂时看不到亏损局面彻底扭转的困难时期里，如果首先下定决心减产或停产进行减亏或止血，或许应该成为当前规避更大损失的优先选择。若能在减停产期间抓紧研究升级举措，尽快推出具有明显差异化特征的特色产品或特色生产或特色营销等，开展与发展目标和自身能力匹配的必要优化整合，才能在未来市场需求不断下降的行业竞争中占据一定先机。

从10月开始显现的基建投资力度明显加大，稳经济政策的利好效应正在释放力量。中国粗钢产量还将在未来3-5年内维持在8亿吨左右的峰值水平，不锈钢及特钢的比重将会持续增加，铬、镍、钼、钒、铌等铁合金的刚性需求增长仍然可期。无法回避的现实是，中国经济发展模式正在多重因素推动下悄然改变，无论经济政策维稳乃至扩大基础设施投资，都很难改变钢铁需求增长明显停滞、钢材出口增长难以为继的大趋势，个别地方政府对属地钢铁企业的财政补贴也无法扭转市场洗牌的大比拼。中国钢铁产业正在经历刮骨疗毒式减产升级，还将在2020年前后迎来废钢资源不断增加的冶炼工艺“废钢时代”，对铁合金的需求量也将出现几乎同步的明显下降，不排除2020年后出现比钢铁产量降幅更大的下降。

七、电价下降提升国产竞争力。鉴于钢铁产业正在经历惨烈的减产升级洗牌历程，铁合金减产升级转型的大趋势也难以逆转。一味比拼成本比较优势的铁合金产业价格战经过2015年的最后阶段赌博式较量后，大部分企业已经伤痕累累，投机贸易的冲动已经基本消耗殆尽，生产环节的减产停产力度明显增加，价格混战的偃旗息鼓迹象逐步显现。销售价格长期低于低于成本的铁合金产业无法继续，铁合金上游矿石开采已经被动减产，下游钢铁企业用户继续强力无底线的惯性打压难以维持。

铁合金产业作为主要用电大户冶金工业的一个缩影，严酷无望的长期亏损只会增加减产与停产的幅度，已经触及垄断电价做出了迟到的降价决定。尽管开始只有区区3分钱的降幅，也将给中国铁合金产业增添些许应对进口冲击的些微砝码，从而增强铁合金企业加快减产升级力度的拼搏信心。对比发电成本的大幅度下降以及中国垄断性高电价的严重不合理，延迟了10多年的电力体制改革开始缓慢推进，弃水、弃风等违背电力市场规律的无端浪费现象将可能在2016年得到纠正式改变，有理由相信3分钱的降幅应该只是电价改革迈出的第一步。如果电力价格与成本降低能够切实对应联动，在未来煤炭等资源价格长期处于历史低位水平的新阶段，合理的电价下调无疑将成为帮助中国铁合金产业抵御进口冲击的有力支撑，有理由相信2016年的铁合金进口量很难继续增长。

2016年的钟声即将敲响，2016年的期盼油然而生。无法回避2016年的粗钢产量继续停滞增长，无法奢望2016年的铁合金产业再度恢复增长，无法臆测2016的铁合金市场重新燃烧希望。可以期待2016年的经济形势更加稳健，可以期待2016年的市场供需再趋平衡，可以期待2016年的价格混战基本平息，可以想象2016年的行情波动不再单向。无论怀揣何种梦想跨入2016年，基于中国钢铁产业以及铁合金产业的大趋势已经转向，市场化推进减产升级和创新争先的大格局将会进一步强化。铁合金产业已经迈入需求逐步下降的供需再平衡新时期，无论如何展望充满希望的2016年，对整个产业或者对某些企业恐怕都无法暂缓减产升级的脚步。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