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胡子
我这人天生懒惰,但脸上的胡子却勤劳无比,13岁那年,当同龄人还长着一张娃娃脸时,我就开始胡子生涯了。
上了高中,胡子更是茂盛,就有人问我:“你有几个小孩?”我起先大惊,继而脸红脖粗,嗫嚅半天,心中直恨胡子长错了地方,长错了时辰。
(鲁迅的胡子才是中文里最好的胡子)
于是找个僻静处,掏出借来的小镜,便窥见唇上胡须浓密绵长,颔下胡须蓬乱粗硬,我向四下一望,别无他人,方信镜中是“我”。遂满腹孤疑:艰苦的岁月,身体长得精瘦,胡子倒长出了成绩,可谓咄咄怪事!
(当年我留胡子是这个样子的,现在看看是不是有点“大仙”的味儿)
一日上街,被一算命先生瞧见,偏说我唇上胡子叫“八字须”,一撇为富一捺为贵,福相哩。旁边也有人附和:“你这胡子大啦,日后定是一肚墨水,满腹经纶。”还举出李白、鲁迅等来证明。想我生性愚钝,文不像秀才,武不似个兵,何谈“经天纬地”呢?
(著名儿童漫画家陈景国笔下的王垄也是有小胡子的)
俗话说“男儿无须不美”,而我有须也不俊。第一次相亲,与陌生女孩见面,她直盯着我的胡子看,把我盯了个“关公脸”。后来介绍人捎话来说,姑娘嫌我的胡子扎眼。我想谈婚姻归谈婚姻,关胡子啥事呢?而真的结了婚,便晓得错怪了那女孩了。可见我唇上有毛,办事也不牢。
(此生难忘2016年岁末,在寒风冷雨之中,带着老父亲到处求医的情形。有几天胡子没刮,便如野草疯长,甚至带有星星点点的白花。如今,父亲已离我而去,唯有怀念像扎根在心灵上的胡子,永远无法修剪。)
而最伤脑筋的刮胡子。我唇上的“八字须”修剪修剪就可以了,但颔下的胡子却三天不刮不行。上理发店,没有那么多时间,胡子刮得勤了,开销也过大,便购买了一只电动剃须刀,闲来无事,“嚓嚓嚓”的几声如同割稻一般,平添几分乐趣。
不久,我倒真的与文学结缘,勤苦操练出一些小模小样的作品,我的胡子就多少沾了点文化的色彩。
(选自王垄散文诗和散文合集《没有开始》)
父亲却坚决反对我留胡子,说没大没小的,是不是妄想充老犯上,同事们也在私下议论,嫌我玩深沉,留胡子作文人状。其实,他们怎么能理解胡子给我的烦恼呢?某雪天早晨乘车,司机高叫乘客给我让座,一个中学生起身说:“老爷爷,您请这儿坐!”我大窘,原来胡子落满霜雪,又兼戴着风帽,他们误以为我是七旬老翁哩。
(著名文人黄永玉的漫画:玩的只是胡子戏,幸好没碰上高衙内)
(混进报社工作后,主要领导认为新闻工作者不适宜有胡子,于是成了这样的王垄)
我便发誓不留胡须,但斩草除不了根,刮来刮去,就是刮不尽,徒生许多烦恼。转念一想,须如韭,割复生,不如不刮,索性潇洒留它一回,于是,心畅气顺,就不再顾忌了。
(原文写并发表于1996年初,后选入个人文集)
(2017年4月,王垄身上已经找不到多少当年的印迹了,要是留胡子也一定有不少像头发一样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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